日前，新加坡总理李显龙在访问美国期间，强烈督促美国核准“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PP)，并称这将是展现美国重返亚洲决心的标尺，强调美国的信誉与TPP成功与否“休戚相关”。李显龙更不忘讨好奥巴马，声称亚洲国家都想要美国参加亚太事务。只是即将告别总统生涯的奥巴马明显底气不足，且注意到了目前美国两党总统候选人都公开表示不支持TPP。因此，奥巴马不再像以前那样对TPP在国会通过抱有很强信心，而是表示理解外界对TPP可能无法得到有效执行的担忧。当然，作为对李显龙的礼貌回应，奥巴马对TPP的前景仍然表示乐观。

　　另一方面，针对共和党总统候选人特朗普有关其若当选将推动美国退出世界贸易组织(WTO)的言论，作为美国主要智库之一的彼得森国际经济研究所随即发布相关评估报告，声称美国若退出WTO将面临三大风险，包括出口商丧失一项重要的全球市场准入安排，丧失WTO下设的重要贸易纠纷解决机制以及把全球贸易系统的领导地位拱手让给中国，等等。一言以蔽之，在这家美国智库看来，一旦美国选择自我边缘化，等于目送中国登上全球贸易领导者之巅，这将对美国国家利益造成重大损害。

　　其实，在这个政客泛滥、政治家日渐凋零的时代，政客说话的边际信用早已加速递减。在笔者看来，现在就断定TPP已接近临床死亡，或者特朗普一旦当选将抛弃WTO，都是主观臆断。倒是上蹿下跳的新加坡的动向值得关注。笔者认为，李光耀李显龙这对父子，是将自我价值和国家目标结合到最佳状态的亚洲最成功的两代独裁者。他们都是具备完全华人元素同时骨子里浸润着西方价值观的政治强人，领导新加坡将弹丸之地塑造成东南亚最接近西方价值与生活水准的文明纠合带，将毫无战略纵深的滨海小国打造成东南亚的海空强国。在霸权国家美国眼里，新加坡是不折不扣的战略伙伴。正如有关舆论分析的，奥巴马之所以如此重视新加坡，不仅仅是因为李显龙表示，海牙裁决做出了“强有力定义”，更是因为TPP的核准在很多国家均遇到障碍，使得任期步入倒计时的奥巴马，格外希望新加坡能够扮演推动各国议会批准TPP的马前卒。

　　贸易规则服务国家利益

　　16世纪以来的全球贸易变迁史一再表明，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真正的自由贸易。遥想当年的维多利亚时代，大英帝国打着自由贸易旗号，控制了全球70%左右的经济和贸易，对美国、加拿大、澳大利亚等TPP成员国进行财富掠夺。基于大英帝国发展范式的全球贸易与金融体系直到1944年的布雷顿森林会议才宣告土崩瓦解。但是基于美国意志成立的布雷顿森林体系，本质而言，只是用一种产业与金融资本取代另一种产业与金融资本统治世界经济。所谓关税与贸易总协定(GATT)以及今天正被美国设法边缘化的世界贸易组织(WTO)最多提供了全球贸易便利化和争端仲裁机制的一个平台。尽管其在促进全球贸易发展、反对贸易保护主义方面做出了突出贡献，但其在处理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的贸易争端方面往往力不从心。

　　另一方面，区域性的自由贸易区在最近30年得到了迅速发展，进入21世纪以来尤其如此。作为全球超级经济强国的美国，根本不愿意在WTO框架内与诸多贸易伙伴费时耗力解决彼此贸易争端，而是力图跳开WTO，打造以北美自由贸易区为“一体”，以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PP)和跨大西洋贸易与投资伙伴协议(TTIP)为“两翼”，以稳固中北美洲贸易与金融地盘，夺回亚太贸易主导权，顺势整固东亚美元，并尝试联手欧洲，重写世界贸易新规则，实现全球新一轮的财富大切割。

　　在美国及其盟友看来，自由贸易这个最具煽动性与诱惑力的贸易旗号，恰恰可以击中中国等新兴经济体的软肋。事实上，所谓货物、服务全部自由流动，所谓所有经济监管制度统一标准，所谓货币自由兑换、税制公平、国企私有化、保护劳工权益、保护知识产权、保护环境资源、信息自由，等等。不仅智利、墨西哥、越南无法彻底实行，就是美国自己，也是以自己的标准选择性执行。至于日本和美国在贸易领域的竞争与合作，其实质均离不开服务于各种国家利益。而臭名昭着的“301条款”，更是打着维护自由贸易的旗号，推行强权政治和单边主义的集中表现。目的是扩大美国海外市场，迫使他国接受美国的国际贸易准则，终极目标当然是维护美国的国家利益。

　　贸易规则变迁

　　需多边驱动

　　在全球主要经济体的贸易、金融高度联动的时代，任何单一经济体都不要指望能够独霸全球贸易权杖，都不要指望仅凭联合几个盟友就能制定全球贸易新规则，进而做空既有的双边或区域贸易体系。无论是美国主导的TPP还是东南亚主导、中国参加的“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框架协定”(RCEP)，都无法回避中美极为庞大与复杂的双边贸易体系。

　　在全球价值链贸易时代，包括中美在内的主要经济体都应在竞合中找到彼此的战略利益，并站在全球经济与贸易可持续发展的角度上，寻求共同制定全球贸易新规则。所谓李显龙眼里的只有美国有能力打造并维持现有国际秩序和规则，并扮演国际贸易规则守护人角色的观点，所反映的只是部分小国希望通过搭便车，最大限度分享既有贸易规则红利的国家心态。

　　中国通过推动和落实“一带一路”战略，推出多边合作平台，积极推进双边和多边自贸区建设，短期而言是对现有国际多边合作平台行为缺位的一种积极补充；中期而言是通过提供公共产品与促进贸易便利化，带动周边和区域经济的发展；长期而言，是通过扎实推进平台建设，加快新兴经济体和广大发展中国家的工业化进程，逐步提高它们参与国际秩序重构的机制设计能力，进而成为国际经济与贸易乃至金融秩序变迁中的建设性力量。

　　另一方面，中国正积极推动中美投资协定(BIT)谈判，预计在未来不太长时间里将达成相关协定，一旦中美BIT成功落地，将成为21世纪两个最大经济体之间的最具范式意义的经济合作框架。从这个意义上说，美国未必真正失去全球贸易领导力，而是在痛苦的选择中寻找全球贸易规则变迁中的战略合作者。